第一百三十六章 行船欸乃-《重笙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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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笙紧咬牙关,左臂运力,硬挨着巨痛撑住了,心中想的却是:“老天保佑,可不要让我这只左手落下残疾,否则以后都不能弹琴了,岂不遗憾。”
刀锋伤的虽然是她的手掌,但若是经脉断了,手指曲张不灵活,弹琴势必要受影响。
文笙自以左手抓住了那刀,正弹着的《伐木》自然便停了,这会儿琴弦沾上了鲜血,她心疼自己的古琴,右手一拨,想将那血珠弹开,手触到琴弦,心中猛然一动。
她现在还有右手可用,空弦未必不成曲,《伐木》不成,《希声谱》里还有一段《行船》呢。
她在长晖带回来的那一曲,原本没有名字,但因那支曲子中仿佛出现了河岸上纤夫拉船的号子声,文笙便将其称作《行船》。
伐木丁丁,行船欸乃。
她还曾以这两个曲名为拜帖,求见过乐师穆同普。
《行船》上来的一节,船行逆水,琴声厚重,余音袅袅,正是一段散音。
此时刀锋及身,文笙顾不得多想,右手试着拨动琴弦。
文笙却不知道,若说妙音八法展示的是达到极致的技巧,《希声谱》则讲究的是心性心态。
它的每一篇都重意不重形,到是文笙拜师之初,王昔便教导她的那一段“定一根弦为宫声,不用管它是紧是慢,是清是浊,也不拘是正是外,五音十二律全出于自然,是谓左右逢源,调无不备,记住,能不能学好古琴,全在你的心”最为贴合它的宗旨。
《伐木》说的是怡然山野间心无尘垢的大自在,而《行船》却是人在逆境中所展现的力量和风骨。
文笙此前对着《行船》感觉无处下手,那是未至绝境,无法体会。而此刻,她强忍着刀锋加身的痛苦,只有右手可用,恰是真正触碰到了这一曲的精髓所在。
琴音浑厚,“嗡”,“嗡”,那是巨浪汹涌,不断拍击着船头,腾沸澎湃,宛如蛟龙怒吼。
“滴答”,那是文笙的鲜血滴落下来,碎溅在琴弦上。
每一声琴弦响过,熊越眼中的疯狂之意便消散几分,文笙觉着自他刀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弱。
僵持中猛虎二度疾扑而至,这一次它跃得稍低了些,“吼”地一声,后背重重撞在了平台下方。
二人所呆的石板猛然一晃,自高处传来零星几声惊呼,就在这惊呼声中,乐师熊越仰面自虎啸台上跌了下去。
人在半空,他已经晕厥过去,这一摔全无半点防护,成大字形“砰”的一声落到地面。
一道黄影疾扑而至,那猛虎直接落到了熊越身上,低头张开了血盆大口。
浓重的血腥气随之弥漫开来。
文笙恶心欲吐。
她距离太近了,哪怕不想看,那恐怖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还是映入了她的眼帘,这一刻不但眼睛里看到,鼻子里闻到,甚至耳朵里也听到。
掉下去的时候熊越只是晕了过去,还有气在,一个活生生的人,转眼间便被撕扯成碎片,连副完整的骸骨也留不下来。
除了这个,文笙还听到了自上面传来的哄闹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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