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慕心!慕心!” ※ 慕春寅自罚般在雨地里躺了两个小时才回的屋,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,在樊歆卧室门口站了好一阵,这才推门进去。 他做好一切准备,随她打骂罚闹。可推开门的一霎,他一怔——樊歆根本不在卧室。 他冲进浴室,进门的一瞬让他倒吸一口气。 樊歆一动不动仰在浴缸里,维持着他两小时前离开的姿势,浑身一丝.不挂,双臂展开,仰着头双眸半阖,表情痛苦而绝望,像一具献祭后的空壳。 慕春寅冲过去将她从水里捞出来,浴缸里的水早已冷却,樊歆浑身冰凉,呼吸微弱,慕春寅吓得喊她的名字,她却将头软软歪在一旁,没有任何反应。 慕春寅冲屋外大喊:“小李,去医院!” ※ 车子疯狂飙到y市最好的医院,樊歆很快被送去急救,慕春寅呆站在急救室外,一动不动。 不多时赫祈周珅心急火燎赶到了医院,两人看看急救室,再看看蹲在墙角的慕春寅,问:“怎么回事?” 慕春寅低头将脸埋在膝盖上,往常意气风发的脸异常颓然,他沉默半晌,忽然抡手给了自己重重一耳光,“是我混蛋!” 赫祈拦住他的手,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!” 慕春寅却不再说话,只失魂落魄地坐在那。两人只得去问医生,待从医生处得知情况后,周珅目瞪口呆,正要开口斥责,身旁忽有人影一晃,一个人冲到慕春寅面前,猛地一拳过去。 周珅惊住,便见赫祈揪着慕春寅的衣领,从未有过的暴怒,“慕春寅!你怎么能这么对她!” 慕春寅嘴角渗出了血,他缓缓往后退,满脸痛苦的低笑:“把你的心逼出来了是不是?” 赫祈吼道:“老子没你想的那么卑鄙!”他用力将慕春寅推开,“我要不是把你当兄弟,还真想劝樊歆跟温浅走!” ※ 樊歆的情况并不好,除开身体上的创伤外,更因溺水引起肺部感染,好些个医生护士围着团团转,可把慕春寅一群人给吓得不轻。 情况到入院第三天下午才趋于稳定,可她醒来后的反应极度糟糕,没有众人预料中的大哭大闹,而是就那么睁着眼定定瞧着天花板,不吃不喝,像个失了心的木偶。 窗外四月初的阳光明媚繁盛,照在她身上没有丝毫温度。她面色苍白,眼神黯淡无光,整个人蒙着一层浓重的、烟灰色的绝望。 众人围着劝慰了一天无果,最后主治医生对慕春寅说:“慕总,病人心里肯定落下了阴影,要不您回避一下?” 周珅深以为然,便拽着慕春寅往外走,“也许她现在真的怕看到你!我们暂时离开这,这交给医生吧!” …… 慕春寅几经犹豫,最后走了出去,旋即赫祈也走出了病房。 夜幕将近,乌色渐渐笼罩这一方天地。风呼呼而过,三个男人姿势各异地站在走廊顶端。 慕春寅目光无焦点的发愣,被人掏了心似的。而赫祈站在走廊另一边,靠着窗户吹风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风扑棱棱鼓起赫祈的白衬衫,周珅递了根烟来,赫祈接住。 烟雾的袅绕中,周珅道:“你小子瞒得严实啊,要不是今儿爆发我还不知道……仔细想想其实早就该发现了,但凡樊歆有事,你十有八.九会出面,樊歆跟春春吵架,你多半站在樊歆那边……去年夏天你还去了巴黎两回,说是旅游,其实是去探望她……” 赫祈吐出一口烟,“我对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。” “那是哪样?” 赫祈没答他的话,掐灭烟,回了樊歆的病房。 赫祈走后,周珅晃回长廊另一侧,慕春寅依旧靠在冰冷的窗前,混混绰绰的光线里,他眸子黯然如灰。 周珅拍拍他的肩,“刚才医生又来了,说她还是那样,咱还是快想想办法吧,她现在几乎是绝食!” 慕春寅转过脸看他,面色亦异常苍白——自樊歆入院来,他自罚般什么都没吃。周珅看着他憔悴的神色,可怜又可恨,“你做的什么事!” 慕春寅逆着光站在窗下,嘶哑着声音说:“那会我真疯了,我只想留下她……” ※ 时针跨过十二点,进入半夜,赫祈等人陆续离去,病房只剩陪床的护士。慕春寅仍在露台吹着冷风,到了凌晨两点,他再按捺不住,推门进了病房。 病房里没有开灯,慕春寅轻手轻脚走到床畔,冷不丁一惊。 走廊的灯光自窗户透进,微弱的光线里,床上被絮裹着一具纤瘦的身躯,那张露在外头的小脸,有什么漆黑的物什如晶石,在暗中泛着光,只是太过黯淡,像光芒殆尽的宝石。 ——是樊歆的双眸,她睁着眼,根本没睡。 慕春寅忙开灯查看,光亮乍现的瞬间,惊醒了陪床护士,樊歆的眼睛却眨都没眨,她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,目光空洞的盯着窗外。白炽光打在她身上,合着这一屋冷白的墙壁窗帘被褥,她整个人呈现一种毫无生机的苍白。 她这种状态让慕春寅手足无措,他低低喊了一声,“慕心。” 她一动不动,无论是慕春寅的来到,还是小护士的关门离去,她都没有任何反应。 慕春寅急了,喊了医生来,医生对这不吃不喝亦不睡的状态颇为焦心,无奈下使用了一些镇定剂,樊歆这才在药物作用下强行睡去。 一群人稍微放下了心,可没多久又出了状况。樊歆似乎陷入了噩梦,她攥着被子瑟瑟发抖,“救命……不要……” 床褥中她紧闭着眼,颤抖得像风中的叶子,死死揪住某个护士的衣袖,像抓着根救命稻草,哽咽着:“妈妈,我好疼……珍姨你救救我,你让阿寅放开……我好痛……我要淹死了……希年!希年……” 慕春寅俯下身去搂她,在她耳边不住喊:“对不起……慕心对不起……”床上的人仿佛有所感知,猛地推开了慕春寅,她动作又急又快,手中针管拔了出来,拉扯出一道血口子,滴滴答答往下滴血。 慕春寅捂住她手背处的伤口,朝外大喊:“大夫!大夫!” 医生很快就来,还带了更高剂量的镇定剂,樊歆在药物的压制下,再次被迫睡去。 随着她的睡去,房间归为宁静,却是死寂般的缄默,几人站在那里,看着床上的樊歆,没一个人开口,眼中俱是沉重。 ※ 翌日中午樊歆醒来,仍是那个模样,不吃不喝不睡,周珅几人围着劝慰开导,但并无成效。单靠营养针无法维持正常所需,医生无奈下便强行给樊歆喂流食,结果不仅喂进去的流食吐了出来,连胆汁都了吐出来,暗绿色胆汁将床单染花一片,吓得一干人再不敢强喂。 在门外听到动静的慕春寅再按捺不住,冲进了房来。床上的樊歆毫无生气的躺着,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,看得见底下交错的蓝紫色血管,像一张脆弱的纸人,仿佛稍微用力便会折断。 慕春寅抓起她的手,往自己脸上扇去,“你别这样!是我不好!你打我骂我!只要你能消气我什么都愿意!” “啪啪啪”的声响彼此起伏,慕春寅握着她的手朝自己左右开弓,可脸打到红肿,樊歆依旧仰着脸看天花板,纹丝不动。 ※ 这边医院里的樊歆奄奄一息,而相隔大半座城市的荣光总部,清冷的月光洒在露台上,映出屋内男子萧疏的背影,他倚在露台旁,静静看向远方。城市的霓虹倒映在他乌眸中,瑰丽如深夜烟火,灿烂着喧嚣,又落寞着泯灭。 露台上还有一个身影,他担忧道:“温先生,这风大,您还是回屋去吧。” 男人静立着,棱角分明的轮廓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。许久后他问:“老吴那还是没消息?” 阿宋颔首,“虽然都怀疑樊小姐就在那座岛上,但那岛保卫森严,三面环水,四周视野开阔,我们的人即便想打探也很难混上去。”叹气道:“这么多天了,都猜是慕春寅藏了她,但盛唐保密工作做得太好,我们压根没有证据去要人。” 温浅道:“总之你们盯紧,一旦发现樊歆在岛上,直接上去救人。” 阿宋一惊,“这样不好吧?盛唐荣光一直有往来,这么粗暴要人,一旦双方撕破脸皮,影响的可是大局。” 温浅道:“你们照做就是,出了事有我。” “可万一被董事长晓得,还不知要跟您怎么闹。” “现在对我而言,樊歆平安归来是最重要的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阿宋低低应了一声,嗓音透着愧疚:“温先生,其实这事都怪我……是我没把碧玺保管好,给了董事长可趁之机,如今不仅樊小姐不见了,您还跟董事长闹这么僵。” 说起这件事,阿宋只差没负荆请罪。温浅出发去庆典的前一日,脖上碧玺的系绳因为年深日久磨损得厉害,温浅担心会断掉,吩咐他去找人换根新的。他拿着碧玺正要出门却遇见了温雅,温雅自称有熟悉的首饰工匠可以替换,想着温雅是温浅的姐姐,他便没有过多疑虑,将碧玺交给温雅。谁知温雅便在不日后借碧玺大做文章,令樊歆误会离去。 温浅转回了屋内,雅白的灯光将房间照的通亮,他自顾倒了一杯茉莉花茶,道:“这不全怪你,我也有责任。” “您别自责,您有什么责任?” 温浅答所非问,“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,我还没意识到自己跟她存在的问题。”他垂帘看着手中花茶,乌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圈弧形阴影,他似乎不想再多说,摆手道:“你去忙吧,叫老吴继续盯着,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报。” 阿宋依言下去,关上门时关切的看了温浅一眼,“温先生,您这些天找樊小姐忙得没日没夜,记得要休息一下。” 温浅端着茶走回露台,身姿被远处的灯光投到墙上,像是孤独的剪影。 四月初的夜风仍有些春寒料峭的意味,温浅抬头望向天空,一轮月挂在天上,旁边只有寥寥几颗寒星,画面无比孤寂。 他盯着那些星子,再次想起某个人,那个叫星星的女孩,这些天,他不断想念的面孔。 这些担忧的日子,他四处找她,也想了许多。 从恋爱之初他便知道他们恋情在日后会遇见的阻力,比如温雅,比如董事会那群认为他必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封建老古董,他一直在努力将这些阻力减弱,在家族与爱情中寻求一种平衡。 但他失算了,他面对的不仅是外界的阻力,还有来自爱情本身的阻力。爱可以让人坚定,也可以让人脆弱,而樊歆是后者。他翻看过那天樊歆站在荣光大楼下跟温雅的监控视频。这世上的谎话都有纰漏,温雅也不例外,但樊歆没有发觉。 如果一个人因为一段没有确凿事实的话便否定另一个人,说明这个人并不相信对方。很明显,樊歆并没有百分百信任他,才会一面之词而伤心离去。 这个问题他反思许久,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,连性命都愿意给他,却为什么不能全心全意信任他? 答案不过三个字——安全感。 第(2/3)页